他是在十二月上旬出院的,到了中下旬武漢肺炎開始遍地開花,這一前一後的巧合,讓他深感神祕的天意與造化,就像曾經一個人自己撐傘,現在全世界陪他一起淋雨;就像許茹芸唱著:「我一哭全世界為我落淚」。那時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負壓隔離病房」,是因為有一天醫療實習團隊參訪,戶外教學似地,導覽這裡的空氣排抽系統;接
前任和我的掌心皆抄著同一個咒語,「唵,普隆,娑哈。唵,阿彌達,阿優,達底,娑哈」,什麼意思啊?不知道,老鳥領隊僅說:「這是尊勝佛母心咒,你們照著念就是了。有情眾生持咒一千遍,能除無明障。畜生臨終前聽聞此咒,來生將不落畜生道。」我坐旅館樓梯台階小聲念咒,前任陷在大堂柔軟的沙發裡滑手機,臉上微笑若有似無
謝佳真插著鼻胃管與尿管的阿伯,靜靜地與我對望。「阿伯,今天要量體重喔!」每週二我例行巡視507至520號病房,為住院的病患量體重。能站立蹲坐的病人得以使用坐秤,臥病在床的患者則只能使用床秤。床秤,乃龐然大物,翻牆破門而入,我總得費盡唇舌說服病患乖乖躺上床秤。
有好一段日子,我被通緝。彼時,每份張貼於門窗或牆上的布告皆有我的姓名,高高懸於前幾位,視線打橫望去,一旁便是我的罪行──未完成病歷,二十本。或巍巍逼近主管爆發的極限,三十本?端看我當月的忙碌與憊賴。病歷室,位於醫院隱密所在,龐大錯綜,儼然成一城邦,踞地下樓層的某角落。那時節,每每累積一定數量的出院病
他抱起僵硬的博美狗,放到馬蹄沙發邊角的一個狗骨頭造形床。那是牠最喜歡慵懶躺臥的軟墊。他接著走往廁所,打開門。那隻養了很久的短毛波斯貓,正蜷曲在馬桶水箱上,呼嚕嚕說出貓沉睡中的囈語。喵喵。他說出一句劇本的對話,是貓的名字。他確信,劇本裡也有這句對話。喵喵。短毛波斯並沒有配合著演出甦醒。他只好輕放腳掌肉
清晨天光微亮,過去的八個小時中我在巴士上睡睡醒醒。跟車掌先生要了一杯熱茶,熱氣在眼前翻滾。前面小男生的椅背差些就靠在我的胸口上,車子發出嗡嗡的低頻,其餘一片安靜,大家睡得很熟。如果車票上寫的時間沒有差錯,那麼再過兩個鐘頭又十分鐘就會到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