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總在晝起後抄讀古文與經書,於父親的二手菸裡飽受熏染。我在習字本上伏身,朝陽透過窗櫺,映著微塵閃爍,字隨日光游移,每天爬,鋪滿數千行格子。須慢慢寫,正心誠意,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無無明,在無明明盡……」錯了回去重背。我童心正盛,每每想欺他老邁耳背,亂串經典,卻苦到自己。
最近我經常睡在火車站裡,列車頻頻入站來,有時平穩順當輕易就能進入夢鄉,但有時刺耳的高分貝,彷彿寂靜黑夜裡叛逆小子騎著重機尖聲呼嘯,擾人難眠;最最可恨的當屬老牛拖車,巍巍顫顫、節奏錯錯亂亂要斷氣了一般,教人好揪心又擔憂。有時候我睡在戲棚下,好戲上演前安然睡著了,朦朧中聽見輕靈悅耳如黃鶯驟然變聲如張飛怒
七、八歲的小新,上課時不專心,老師屢次跟小新媽媽投訴,他常干擾到其他同學上課。媽媽原以為小新是過動兒,直到她察覺小新睡覺時的呼吸狀況怪怪的,帶他到醫院檢查,才發現是「睡眠呼吸中止症」惹的禍。陳太太抱怨先生睡覺時而鼾聲如雷,時而安靜無聲;害她老是被先生忽大忽小的鼾聲吵醒。陳先生也自覺夜裡頻尿,甚至手麻
謝佳真在醫院的時光,我常常遊走在不合常理的生理時鐘裡,讓憂鬱和失眠啃嚙自己逐漸老去的靈魂。多少個身體疲倦的夜裡,我跋涉在白色巨塔的長廊間,嗅著各種刺鼻的消毒水味,安撫著患者們入睡,卻狠心地驅走了自己的睡眠。我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呵欠頻頻,在電子護理記錄裡,我寫下了:「4:15睡眠呼吸正常,續觀察。」
那天陪媽媽去醫院做「睡眠呼吸中止症」的檢查,因為媽媽必須留院過夜檢查,所以她陪我去等接駁車。一路上她一直告訴我,要記得在台電大樓下車,我一直說好。沒想到等到我要上車時,媽竟然跟司機說:「司機大哥,麻煩你開到台電大樓時,要叫我女兒下車哦。」頓時,孩子都上國中的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司機看到是我可能要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