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町柳室友說我們在天界。他指的是狀態。在應該勤勉刻苦工作的中年(日文的擬態詞為摳茲摳茲,真的很像我每天不斷敲打鍵盤的聲音),在任性的額度已經差不多用完的中年,不知又從何增貸了一些任性,或者說瀟灑本錢,或者說福報,總之,我決定暫停劇本接案工作,到京都讀短期語言學校,從九月底到十二月底,到京都小住三
兒子結婚後搬到離我們家比較遠的地方,工作又忙,我們體諒他,每週日晚上固定視訊聊天即可,不必太常回來看我們了。有次週日聊天時,提到他和爸爸都有的家族遺傳三高問題。由於看的都是同一個醫生,所以頗有話題。談到他為因應醫師要求檢視血壓狀況,因此買了血壓計,每天早晚量血壓。我們好奇問如何做紀錄拿給醫生看。他就
休養期間,有位法師推薦我聽脈輪音樂,這些宣稱可以從海底輪打通到頂輪的聲音,和腦波具有一樣的頻率,照我實際聽來,有點像是胎兒透過羊水聽到的聲響,神祕地屬於生命的聲響。心理學界過去熱中尋找的阿爾法波,如波浪一陣陣平緩來到。網路上有太多的專家和脈輪音樂片段了,每種都宣稱某種療癒的功能。我後來有找到幾段西藏
身影,很抽象的東西,難以具體說個明白。但它常隨著時光的流逝,凝結成一個畫面,甚至是一個點,然後悄悄溶入人的身體之精氣骨血,遂成一只無形的尺規,影響一輩子走路的矩度。棄文從商逾三十載,父母的身影是我唯一的商業教科書。商場叢林時有險惡驚險,視之理所當然,那是因為成長的環境,告訴我很多事的不容易。小時候家
「如果說,我上一本詩集都是直抒胸臆的詩,那我這本詩集為什麼還要做一樣的事?」過去曾獲林榮三文學獎、台灣文學獎的曹馭博(1994-),在第一本詩集後換骨脫胎,推出了他的最新力作《夜的大赦》。除了技術面有所不同,曹馭博指出「書寫對象的轉移」是兩本詩集最大的差異。兩書出版相距四年,期間他體認「屋瓦」並非目
〔鍾文音/自由副刊〕認識公主要先認識佛,因為高原的佛都是從她自長安帶來的十二歲等身佛的根柢所開出的枝枝葉葉。高原壁畫超過十萬幅,很難辨識的諸神眾仙,彷彿複製佛的世界,「設我得佛,國中天人,形色不同有好醜者,不取正覺。」羅什尊者,美哉譯詞。她念著《阿彌陀經》,並加以白話解釋。
〔阿尼默/自由副刊〕在兒時的某個夏日午後,我坐在床上恍惚好一陣子了,幾天前剛被爸爸從媽媽的房間趕去跟哥哥同房,只因為我需要長大,我測量著空氣的距離,重新組織時節與房間裡的擺設,與腦中的影像對齊之後,才隱約想起有件事在睡前困擾著我,但,是什麼呢?我完全想不起來。原本很沉重的心情,徹底消失了。
〔伊森/自由副刊〕我不談當兵的事,因為時間久了,愛與恨到後來都成淡薄。結束那段日子後,我常常想六十個預官同學還有幾個留在這島上,繼續每年繳納上百萬賦稅的義務,繼續哺育這片土地。我以為自己終究會遠走這個島,浪跡天涯,再也不回來。離開之前,我騎二手單車環島一千公里,穿雨鞋撿了二十幾顆百岳山頭,自認對於母
〔伊森/自由副刊〕我不談當兵的事,那不是段值得提的孤單回憶;而一個人若活得只剩下當兵的事可說,怎麼樣都是可悲。但如果你不小心打開了那個記憶的抽屜,將會被捲入時光機的漩渦,直到深處。他們說那是最後一期不分兵種,在陸軍統一入伍的預備軍官班。預備軍官,聽起來就像預備著有什麼要來似的。六五式步槍上肩,頭頂汗
我不談當兵的事,因為時間久了,愛與恨到後來都成淡薄。結束那段日子後,我常常想六十個預官同學還有幾個留在這島上,繼續每年繳納上百萬賦稅的義務,繼續哺育這片土地。我以為自己終究會遠走這個島,浪跡天涯,再也不回來。離開之前,我騎二手單車環島一千公里,穿雨鞋撿了二十幾顆百岳山頭,自認對於母島已無愧於心,再無
在兒時的某個夏日午後,我坐在床上恍惚好一陣子了,幾天前剛被爸爸從媽媽的房間趕去跟哥哥同房,只因為我需要長大,我測量著空氣的距離,重新組織時節與房間裡的擺設,與腦中的影像對齊之後,才隱約想起有件事在睡前困擾著我,但,是什麼呢?我完全想不起來。原本很沉重的心情,徹底消失了。
我不談當兵的事,那不是段值得提的孤單回憶;而一個人若活得只剩下當兵的事可說,怎麼樣都是可悲。但如果你不小心打開了那個記憶的抽屜,將會被捲入時光機的漩渦,直到深處。他們說那是最後一期不分兵種,在陸軍統一入伍的預備軍官班。預備軍官,聽起來就像預備著有什麼要來似的。六五式步槍上肩,頭頂汗疹鋼盔,交接過無數
〔林佳樺/自由副刊〕準備受孕前,我花了近一年說服自己。首先是,我能力行生活上的減法嗎?為了新生兒,甘願對某些事物退讓嗎?割捨購買潮牌衣鞋皮包的欲望、刪減每週到東區看電影、一年出國兩次的物質享受,不再關注蛋黃區房市、安於現今蛋殼區地段,減少看書寫作,工作上少接企畫案,不要因人情壓力接受家教或演講……
認識公主要先認識佛,因為高原的佛都是從她自長安帶來的十二歲等身佛的根柢所開出的枝枝葉葉。高原壁畫超過十萬幅,很難辨識的諸神眾仙,彷彿複製佛的世界,「設我得佛,國中天人,形色不同有好醜者,不取正覺。」羅什尊者,美哉譯詞。她念著《阿彌陀經》,並加以白話解釋。
準備受孕前,我花了近一年說服自己。首先是,我能力行生活上的減法嗎?為了新生兒,甘願對某些事物退讓嗎?割捨購買潮牌衣鞋皮包的欲望、刪減每週到東區看電影、一年出國兩次的物質享受,不再關注蛋黃區房市、安於現今蛋殼區地段,減少看書寫作,工作上少接企畫案,不要因人情壓力接受家教或演講……
〔陳心容/自由副刊〕她常常在他們背對她的時候用力地,惡狠狠地捏丈夫的手。繭裡的丈夫沒有因此喊疼或是醒來。她會突然憤怒起來並告訴自己下次乾脆帶把刀來。醒來。她死命掐著丈夫手上浮凸的血管和交織的皺紋。醒來。你給我醒來洗那條狗。沒有狗了。然後她會想到。她感到哀傷。帶把刀來。她粗糙地親吻丈夫連白髮都沒有了的
她打電話給女兒,告訴女兒那隻狗在吐,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妳一定是又亂餵東西了。女兒說。反正有吐出來就好,晚點如果更糟再跟我說,我在忙。她還來不及說那條狗已經睡了好久電話就被掛斷。她只記得女兒聲音裡的模糊和倉促,還有一種不耐煩。她不確定那是不是不耐煩,女兒一年多來的電話裡都是這種聲音,像是距離話筒很遠,
這一天的白日結束了。我坐在夜車中,感覺話語掉落,睏意慢慢地上來了。名為「白日」的時間以一種連鎖的方式,將時刻串連在一起,也將身分首尾相銜,卡榫在一起。在我心裡總有著下一個時刻應做的事,看見一張臉孔便有應對他的禮儀。我經常想稍微改寫那連結的方式。
〔顏一立/自由副刊〕第三家澡堂「大黑湯」,昭和7年(1932年)生,中野區新中野出身。澡堂的招牌,是過去以平面設計為生的我一次也沒見過的新字型,像被風吹過的火,紅紅地燃燒了二層樓民房的門口,加上屋外定期清理的白色磁磚,合成出人生裡一個洗澡的念頭,在新中野的心中高溫地作用。
不明地喜歡澡堂的我,那個論述是我的髒、我一直是知道的。時間的灰、記憶的垢、被現實殺死的細胞,洗得乾乾淨淨,再出去,又是一個全新的自己。但澡堂這整件事,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什麼方式進入我的,我不得而知。當時的我每天在東京死活,像飛到渋谷找垃圾吃的烏鴉那樣的我,身上全是鹽,心上冒著煙,飛過了澡堂,從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