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陳柏言,1991年生,高雄鳳山人。政大中文系畢,台大中文所博士班在讀。獲第三十五屆聯合報文學獎短篇小說獎大獎,入選選集數種。正在執行台北文學獎年金計畫「溫州街的故事」。出版短篇小說集《夕瀑雨》、《球形祖母》。得獎感言:我是這樣想的:不知小說如何進行時,只要在字裡落一場雨就行。
飛機離港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失戀了一輩子。每一天都在下雨,雨好合適粵語,我半聽半猜疑地在油麻地的街市買一袋柑橘,一小瓣一小瓣剝開來,一分鐘完食一粒,七、八粒下肚就餓得頭暈。我一直感覺這酒店是斜的,只容得四人的故舊電梯攀樓腳步微顫且慢,圓形凸起的按鍵撳下,抬眼卻不見樓層顯示,這樣盲著抵達,與兩名舞蹈
去按摩時調理師推薦泡腳機,說是可以促進循環改善健康,時常犯手腳冰冷的我,很快上網選了一台。倒進熱水,滴入甜橙精油,覺得光聞味道,整個人就精神舒爽了。然而把腳泡進去時,才發現最高42度的保溫功能,對腳來說根本就不夠,只感覺溫溫的而已。當初實在不該貪便宜買了又淺又沒有加熱功能的泡腳機,我還是為了令人舒適
我叫丈夫貼春聯,他放下手機,翻找家中幾個抽屜,說沒有雙面膠,只找得到膠帶。我覺得膠帶貼四角破壞畫面,就像是傷口上凸起的紗布。叫他去買,他懶懶地剪下一條,兩端反黏在背面,搭起一道鬆軟的橋,留下較長的黏膠部分可以貼在牆上。「這樣就可以貼了,不用買。」他低頭再剪一條,聲音沉穩,刻意掩藏許多智慧一樣。
台灣毒蛇台灣地屬亞熱帶,「蛇哥」很多很自然。客家人稱蛇加一「哥」字很奇妙。平常稱凹下或扁圓的物品加一「嫲」字,凸起棍形物加「牯」(小公牛)字可以想像。蛇類難辨雌雄一律加予「哥」相稱,是否有怕而敬之意?台灣的五毒蛇,除了眼鏡蛇外,四種我都曾接觸或「相識」。記憶中「眼鏡蛇」,客語是「嗙頦蛇」或「飯匙銃」
每天早上九點,我們的手機會收到政府發來的里程數簡訊。只要簡單的算術,就能輕易得出我們抵達環太平洋西側、靠近夏威夷群島一帶海域的時間。以平均每天縮短一公里的速度來設想,我們將在二十三年後越過八千四百九十二公里的海洋,正式達成「脫亞入美」。我們的島嶼還穩穩卡在歐亞板塊與菲律賓海板塊之間時,搭飛機直飛夏威
無法在牢固的地方久住直到陰影叢生撕去我最後一層皮貼在窗框之間遮蔽風雨.我開始收集颳落的字它們殘缺因而侵占彼此的邊在我身上重新組裝自己.我牢固的肉一塊塊遷徙為了發出聲響爭著凸起.再一次撐破窗框我碎裂的手腳還在地上反光刺探遠處的黑雲
詐騙事件頻傳,花招也百出,想要保住全身而退,除了冷靜以對外,一定要多看看新聞長知識……〈差點因小失大〉假借送贈品 騙取個資「先生您好,不好意思打擾您的休息時間。」只聽到那優柔的聲音繼續講著:「您是這一次手機門號隨機抽到的幸運中獎門戶!我們準備要寄出一份精美的獎品給您,可以麻煩您提供一下現在的居住地址
我一點時間都不願意浪費,所以我一直會,看著你離開的彎口。數著啊,你的痣生在哪一個腮旁,眉如月,漲潮的那一天,非常雄赳赳、氣昂昂,如帶劍芒。哪裡是最早生出的紋路,它去過的地方,很可能你與我都看不見,因為它們,是歲月的。所以我看得認真。關於一頭秀髮怎麼烏溜溜、又怎麼與雪有了交涉,我都想順著你的說,敲啊敲
突然意識到,這是第一次,我身邊的副駕駛座坐的是女生。此刻,下著雨的高速公路上,沉沉入夜,み坐在我身旁,儀錶板的指針穩穩貼附在速限邊緣,我沒什麼空理他,但我知道他很開心地在和我說話。我覺得那每句話、每個字,串在一起,就像車道無止盡延伸的反光標記一樣,美麗又連綿、相似但從不相同的光。
自從我在柬埔寨買了機車,便大膽地深入各城鎮大街小巷,看盡柬埔寨的奢華與貧窮,對該國貧富差距的程度了然於心,漫天飄揚的紅色塵土,刻劃出我對柬埔寨的印象。品嘗各主要路段的美景與美食、遠離致命卡車和惱人的警察,時間久了,新奇成為日常,紅色風沙熄滅異國機車旅行的新鮮感,我轉而挑戰人煙稀少的南部山區小路。
˙攝影夏日是市場裡隨處可見ZESPRI奇異果的季節。然而,奇異果故鄉紐西蘭北島,此時卻是靜靜休養生息,等待冬天過去,等待春天降臨南半球,蜜蜂授粉。但北島除了得天獨厚栽育奇異果的條件,其實也囊括眾多觀光點,等待遊客一訪。比方,如果你是《魔戒》迷,怎麼可以不來位於馬塔馬塔(Matamata)的哈比村(H
在我還小得能和全家睡在一起的時候,我最害怕靠牆邊睡。牆上有一枚小小的掛勾,上面沒有掛衣服,沒有掛畫,時鐘懸在另一面牆上,只是完美頸子上凸起的小小肉疣。一開始,我先用眼睛釘住它,可是沒過多久,我開始昏昏欲睡,眼神就鬆了。就在眼皮要闔上時,在那落下的葉子細縫中,看到了令我嚇出一身冷汗的景象:它突然用四隻
鏡兒微凸起的小肚臍,焦黑褐色的外表,濃濃的奶香氣,說到英式下午茶,總是會想起你的名字。瑪德蓮,優雅的你,是海洋裡另類的貝殼,沒有海水鹹鹹的味道,有的卻是奶油和糖甜甜的香氣!首先,先將蛋、糖、蜂蜜、鹽攪拌均勻後,再加入澱粉形成麵糊,另一邊將準備好的奶油用小火加熱煮至像榛果般令人著迷的黑褐色,此時化學家
起風的時候,鳳凰木細軟的手,脫落翠綠的指甲,濺在我的臉上。挖鑿的聲響穿破鋼筋骨架外鼓脹的透光帷幕,鑿開地平線。昨夜下了火車,一下就到遠方。沿途的招牌取了異地的名字,福岡、山口、意大利……迎面而來的男人搭著女人的肩,搖晃一種破敗的情欲。遠方才有,愛的遐想。他們伸長了手臂,勾住末日的肩膀。今宵不過是一片
「景美人權紀念碑」日前竣工,是大台北地區首座集體錄名的白色恐佈紀念碑。文化部國家人權博物館籌備處主任王逸群表示,紀念碑上名單絕非最後名單,他希望民眾來看,如果發現闕漏,也不吝告訴人權館,一起把歷史記錄得更完整。目前紀念碑上共有7,628位受難者姓名,其中773位是被判死刑或逮捕過程遭擊斃的。竣工當天
鎖骨下緣的皮膚上,凸起了一個粉紅色肉球,像是父親的那座島嶼穿過了時間的浪,在他死後十七年,浮出我的地平線。因而我們擁有了同一座島。聽說,它會漂流移動。我開始每日對鏡,以手以眼巡守這座光滑的粉紅色小島。輕撫它,按壓它,擾動它周圍的海域,仔細認得光影錯落之中每一吋陸地怎麼皺褶起伏。
她說,當她醒來的時候,恐龍還在那裡。她說,恐龍朝她眨了眨眼,額前隆起的疣粒層次分明,分明的氣息噴往她的臉上,粗糙暖熱,像午睡的眠夢,像丈夫的手,鬧哄哄的什麼盡皆束收,令人忍不住眼睫低垂,忍不住打起盹來。好睏好睏啊。她說,長長呵口氣,抱著肚子,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記憶的牽引是很奇妙的,我望著前方的女子,腦海裡湧出了大學時認識的一票建築系同學身影。是這樣的,下公車後,我走在一位女子後面,修馬路的關係,留下來的行人空間很窄,一群人走成一列小縱隊,無法「超車」,我只能緊緊跟隨一位看來年紀與我相仿的女子,視線便也不得不看著她的背影。她看來極其豐滿,穿著黑色緊身短褲,
蛙鳴閃爍、蟲聲綿延,斜風細雨嘈嘈切切,緩緩推動協奏曲的行板。「嘿?!」拉筋、暖身,驟雨暫緩的傍晚,我繫緊鞋帶,拖拉起黏在電腦前的身驅,準備到許久未見的校園裡慢跑。當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換氣,思緒就會不由來地透徹。和腳踏車騎士擦肩,跑過凹凸起伏的柏油路,跑上階梯,跑過偶爾幾聲蛙響,我朝著前方跑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