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信宏站在浴室鏡子面前,浮腫的眼皮,暗沉的膚色,過於局促的五官,他凝視自己如同凝視著玻璃上的一塊髒汙。擠一點洗面乳在手心,往臉上抹,拚命地抹,像是要把整副五官都給抹掉似的,繼而拍收斂水和男用BB霜。最後步驟是戴隱形眼鏡,沾著鏡片的手指探進眼睛裡,水盒裡殘餘的藥水刺激到了瞳孔,陳信宏本能地閉上眼睛,
連日高溫熱浪,豔陽如聚光燈全面照射著人們的肌膚。外出一刻,渾身發燙,非得躲進冷氣房裏,大口灌下冰開水解渴解旱。如此懶洋洋的狀態,彷彿身體從未真正轉醒、真正休憩。他白天杵在辦公室絞盡腦汁,傍晚好不容易穿越壅塞的交通,回到剛搬入的家,跌進新床,卻丁點睡意都沒有。他清楚聽見她正在廚房打果汁,想必是番茄、橘
自1989年起,每兩年舉辦一次的「英文短篇小說國際會議」,今年於美國小岩城舉行,大會繼2010年首度邀請台灣作家與會外,今年再度邀請台灣作家張系國、莫非、蔡素芬、郝譽翔、賴香吟、伊格言等六人與會。台灣作家以英譯作品與國際交流,親自朗讀,將作品帶到會議,也從會議感受不同國家的文學,本刊今日特刊出郝譽翔
就比方溪水,在台北,你走了方圓五百公尺卻依然找不到可以把腳伸入的河流或池塘,連溝渠都蓋上了蓋。你有百貨公司,有連鎖咖啡店,有十步一家的超商,至少你可以關在家裡吹冷氣,把熱散出去,給別人,像散播你的愛。你通常是把多餘的愛、用不到的愛才送給別人,這城市不得不更熱了。
史瓦濟蘭午後的陽光正熨著你的後頸,穿越滾滾的沙塵,你又再次回到熟悉的市集;夕陽下的商販或者準備收拾店內商品,或者把握一日將盡的時光,奮力朝你揮手招呼。你掂了掂肩頭上的背包,隱隱感受到裡面那些電子用品的重量。是時候了,你大步向前,準備迎接另一次以物易物的魔幻時刻。
審訂/日本省電基金會面臨電費調漲、天氣悶熱、紫外線毒辣的夏季,「有沒有不開冷氣也能度過夏天的方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健康平安地度過夏天」……這些都是目前大家對「夏季節電」所擔心的事情吧?老實說,只要重新檢視「過得太舒適」的地方,去除生活上非必要的部分,不用勉強自己也能輕鬆節電。
2012年。春末。距離1943年那場戰役過了69年。今日,陽光下的桂河大橋,黝黑且剛堅地橫跨桂河,遊人漫步鐵軌,同伴臥倒鐵軌上,玩起仆街快照,鐵橋載乘的沈重歷史,終究隨著悠悠河水,流向遠方的記憶。雖然早已知道當年被炸的橋,已經修建過了,但《桂河大橋》電影情節隱約殘留腦中,以致於眼前如新的鋼構大橋不相
女人倒坐在玄關,男人在她面前,胸口誇張地起伏著,像是底心一頭甦醒的獸,正在呼吸。他聽見了她的哭咽聲,也聽見肺在一次次的抽氣間,抽動、脹縮。他的汗水自爆裂的毛孔滲出、劃過手臂,滴落在玄關冰冷的大理石面。女人一度以為,這汗滴會在大理石上蝕出一個洞,就像她認為自己的每滴淚,都會侵蝕眼前這個男人曾說過,多麼
多年之後,獨自走回當時並肩的月台,即使反覆鍛鍊心房與胸膛,那些本應準時進站的擁抱,最終還是都誤點了。那時我們的列車向北慢行,田園拓在玻璃,雙頰在陽光烘焙後微微發燙。我們呵出畫紙,寫下名字,沿心形的軌道交換手指、溫度與紋路。車站是比較安靜的節拍器,青春的慢歌沿鐵軌前行,如此平穩規律,卻總是過站不停。等
最近煩心的事情彷彿商量好了似的,一窩蜂地打擾我原本平靜的生活。向公司請了三天連假,浪費了兩天的假期待在家裡沮喪,眼看第三天的時光要悄悄流失了。我打起精神,騎機車到舊家附近的海邊,離現在的家車程大約二十五分鐘。艷陽高照的正午,偏僻的海邊沒有半個人影,只有我像個傻瓜站在太陽下熱得發燙。
喝下微微發燙的威士忌,灼熱了雙唇,幻化成一團暖氣,混合靜如止水的心意。過去見證相愛的信物,一切在我腦子裡回歸平靜,心,不聽使喚地向遠方邁進。感覺流失,將最後的一點熱情燃燒殆盡,殘存的灰燼,將我們最完整的關係蒙上一道陰影。我曾經最愛的你,過去天真地以為無人取代的心意,卻被時間和摩擦完全佔領,倘若現在我
從學校走回家的路上,照樣又經過那個店門口,騎樓外橫過排水溝停靠了一輛剛熄火的國產轎車。車頭燈下方的保險桿凹了一處,銀灰色烤漆明顯剝落。遠遠地千英就看見他搖下駕駛座的窗玻璃,倒車移入地上畫白線的停車格內。接著車門打開,穿運動鞋的腳下到地面,伸了伸懶腰,結實渾圓的二頭肌暴著青筋。墨綠色吊嘎阿沾染了不少油
那年他高三,十八歲。那女的怕有四十幾吧。那段時日,他彷彿開了竅,聽說了一些事,也懂了一點當代史:民國遷台史。有同學在他抽屜裡放了紙條,寫下令他慚愧羞恥、進而含恨遷怒的字句。有人自背後隔空喊他,「喂,你是不是××××××的孫子?」前三個×是「他媽的」,後三個是海爺爺的名字。1987解嚴那年小海剛滿一歲
炎熱的午後,涼爽的辦公室裡,一處寂靜的角落,有這麼一個他,靜靜地佇立於此。他知道許多機密,也銷毀過許多證據,他是最棒的守密者。「喀啦!」門應聲而開。一個女孩拿著一大箱的文件走了進來,「又要拜託你了!」她輕輕地對他說。隨後交給他一疊又一疊的文件,他唧唧地接收了那些密碼文字。發燙的臉頰,古怪的聲音,似乎
那天,我騙你說沒人可以來接我,你不疑有他叫我等你。我在車站雀躍得好像你真的是我男友。被稱為「好人王」的你,騎著一台舊舊的機車來載我。上了車,我不知道手要放哪,假裝自然的放在腿上,風拂過我發燙的臉,假裝一切都很平常。你受室友之託幫忙買飲料和晚餐,跑了幾家不同的店,不厭其煩地。「他們吃很多耶!」我忍不住
「我無有起始,並無中介,更無結局。佇立於時間的終端,我將殲滅諸世界。」在他經營此世的第五場葬儀現場,L.H.內鍵的多語系轉譯裝置是一顆發燙到快液化的紫蘿蘭質地水晶。他洋溢嘲諷,對這段話的作者從事互文眉批:魔神快意堅壁清野的是暴漲如宇宙胞子的諸世界(worlds),但身為書寫者,說到底不敢或不忍刪除字
這一天終於來了,這也是西娘六週年祭日了,虎妹唯一一次夢見西娘的一回,她看見西娘的背後是高樓大廈,那樣的城市景觀虎妹一生從未見過那種高度,那些樓房的高度啊,簡直是媽祖起駕,讓她心生豔羨。西娘依然穿著斜襟藍染,那雙小腳對應著背後的浮塵大廈,予虎妹目不轉睛。西娘說虎妹啊,妳要離開這座沾滿血跡的小村,去大城
年關之前,宗教人士隨大量人潮湧現在郵局前,他們將一份份上天的旨意,用熱誠郵寄給每位經過的路人甲、乙、丙。高舉著「神愛世人」、「赦免罪孽」等牌子的基督徒們,站在大門左邊,有禮貌地發放「神在我家現神蹟」、「耶和華是誰?」、「歡迎參加《聖經》課程」的小傳單;位於門口右邊是一群藍天白雲的慈濟人,口稱「阿彌陀
披薩,一個令人馬上聯想到速度的食物。外送員騎著色如乳白起司的摩托車,後座鑲嵌一個潑鮮的紅色方形保溫箱(配備跟郵差比起來不遑多讓),像紅血球般忙碌地在密如血管的街巷穿梭,輸送養分,給某個辦公大樓伏案的單調上班族一點慰問、給某家家庭主婦偷懶一餐的藉口,給窩在小公寓享受兩人電影院的情侶提前品嘗成家的甜蜜。
雖然知道完美的情人,唯有狗遊戲時的狗——但仍願給人類一個機會像在一個戀愛強迫症者夢遊的旅途裡邂逅一隻貓——那時你已輾轉行過大半個地球頻繁轉機不斷用餐之後大片玻璃天窗下的人種博物館擁擠的吸菸室裡百無聊賴想的是某情人和另一個情人之間的灰色煙霧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