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的夜,雨絲在照明燈下連綿成一帷水晶簾幕。我在心裡默數著:三、二、一……還沒出現。還沒出現。怎麼還沒有出現?忽然一顆白球穿越了我的腰間。白球在速度的劇烈拉扯下,兩端散成絲狀的雲氣,彷彿成了懸浮在宇宙深處的、小小的星系。星系自轉公轉著,挾著強風,掀了簾子,發出濕淋淋的光。
從小我就在家裡找自己的家,譬如台階上。長大後發現台階是這麼窄的,我很訝異,因為我深深記得孩提時我整個人躺在台階上、膝蓋猶能放平的那些日子。當我躺在「我的台階」上,我常常自己慶幸,這是我的家、我的地盤,這是一個小孩躺在森涼的磨石子階梯上能發出的最好的讚歎。
1 保全鄉土的面貌吳晟(1944-)的詩,長久以來──已自成風格、也自成一格。並且,吳晟的詩,業已自成一家矣。二十出頭歲時的文藝青年吳晟,也曾「自費出版」第一冊詩集(《飄搖裡》,1966)。詩人的第一本詩集雖未對外發行,卻也足以見證一個文藝青年稚嫩而真誠的文學理想;因此,詩人在1976年出版的《吾鄉
小時候,母親為了省錢,孩子們的髮型皆由她親自操刀。我和姊姊妹妹坐在板凳上一字排開,身上掛著一張挖洞的報紙,讓母親用一把金色大剪刀截斷煩惱絲。髮型千篇一律:齊瀏海,耳下三公分,妹妹頭。母親的技術絕稱不上頂尖,剪刀恆常啃壞了應有的可愛感。年紀漸長,看班上的女同學長髮飄逸,以粉色髮飾妝點秀髮,夢幻浪漫,教
我不喜歡拍照,縱使每夜睡前按順序使用化妝水、精華液、眼霜、乳液、收斂水,像是在易積水的不平穩道路上鋪柏油,仍然,仍然無法遏止毛孔粗大與深邃法令紋的生成,一切的進展便如時間的詭計;而照片是種一旦開始攝下並裝訂成冊,如時光膠囊裡封存的給五十年後的自己的書信那般難堪,讀了就懷疑起曾經的自己,那是否為真實?
臺北在下雨,租來的公寓有雨水沿著天花板在屋內下起小雨,我懊惱地拿著臉盆接水。又到了梅子的季節呢。洗好的衣服晾在外頭任風吹雨打不對,掛在屋內也不會乾,濕氣逼得我多拆封幾個除溼盒,我想在受潮的心上也放上一個除溼盒,可它吸走了濕氣就會一滴不漏地從我眼睛流出。
不知從哪天開始,我不斷聽見「咕……咕……咕……」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從屋子建構的內部搔著癢。找了很久都找不到。那咕咕聲讓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危險的震顫,打開的書頁輕輕地痠麻。有時,一會兒就停了。但當幾乎要以為一切要靜下來時,牠又輕輕地開始:只在白日遊蕩的聲音幽靈。
這麼多年過去了,像中世紀黑暗時代那樣長,病毒量測不到,CD4上升,下降與上升在永恆拔河,天秤的兩端,你必須努力將病毒量降到谷底,CD4升到健康水平。醫師指著長串數字和英文縮寫向我解釋,這是紅血球,那是血糖,膽固醇,肝指數比正常人還正常,稱讚你是服藥的role model,等等,可是那個測不到的,疾病
平日夜晚,在音樂流轉的咖啡屋中,何致和(1967-)點了當日第三杯咖啡。他態度親切又流露一絲憂鬱,彷彿第一本長篇小說《白色城市的憂鬱》的抒情傷感再次襲上心頭,同時也如《外島書》那般重現了在船上悠悠晃晃的迷離。然而,那憂鬱中又帶著淺淺的笑,禮貌、節制,蘊含了緩緩加溫發燙的熱情。
窗外的天空微陰,隔著毛玻璃的我們,就是一對明信片上曾經出現的剪影,妳托著下巴隨手攪動湯匙,在午後的寧靜下,湯匙敲著骨瓷發出的聲響,竟可以造成若有似無的回聲。「我想,這幾天鋒面是不會來了,你看天氣還是溫溫的,沒有涼意。」妳打著呵欠,卻又急忙用手遮住,我最喜歡看妳這種不經意透露出的小著急。
作者簡介:翁禎翊,1995年生,建國中學三年級,剛剛滿十八,愛過一些人,也讓一些愛自己的人失望。曾經是建中天文社的美宣、建北國標的副社長,現在朝七晚十的讀書生活裡,常常覺得腳下還有旋律、肩上還殘留星光。曾獲建中紅樓文學獎、余光中散文獎等。得獎感言:
10月電費又要漲了,但天氣仍然悶熱,如果想減少冷氣電費的支出,大家一起練習熱退散,省省荷包吧……〈從外涼到內〉夏日涼快包 翡翠檸檬隨手喝我的夏日涼快包有三寶:手帕、水瓶以及防水收納袋,每天晚上我會先把裝滿檸檬綠茶的水瓶放進冷凍庫,隔天早上取出水瓶並用沾溼的手帕包覆住瓶體,接著裝進防水袋裡,放入包包就
一年有四季,過了春天有夏天,我的夏天,有你。水泥砌成的矮牆,是當地居民的默契,灰溜溜連成一線,斑駁的痕跡露出橘紅的磚頭,百年老榕綠意盎然的枝葉不堪負重地垂下,相映成趣。炎炎夏日,風吹過來都是熱的,卻不可思議的四處都充滿了生機。我永遠忘不了你坐在矮牆上的側臉,那是我從沒見過的表情,那麼堅定。那是多年以
鍛鍊心靈,鍛鍊面對挫敗的能力。我們用長跑挑戰意志的極限。咬牙撐過10公里、20公里,直到雙腳不聽使喚,直到眼前影像模糊,直到心臟像被拳擊手狠狠瞄準揮拳。那種痛,埋在發燙的身體裏難以言語,只能持續忍耐,在抵達終點的剎那,藉由震臂高呼而爆炸宣洩。
陰涼陣雨中,從褪下衣褲裸身站在崖邊到騰躍空中又轟然潛入冰冷水裡,這之間的時空彷彿遭到輕微的扭曲而變得魔幻。他意識到自己感官的體驗竟可以如此失控,但這失控又全然在可以理解的範圍裡達成一種肉體與精神上的共同刺激。一開始即是一種對未知的強烈渴望,淙淙的水流與岩石撞擊聲持續不斷而占據腦海形成寧靜,飄昇裊繞的
之一:風雨小徑那條步道殘破不堪,通勤的最末一段路我走上它,腳步通常有點急,我提醒自己著意放緩,但仍需一刻鐘時間,從下車到打卡。在走上那條步道之前,我起床,收拾儀容,出門徒步到捷運站,轉搭火車;很幸運地我的工作開始於午後,可以花一點時間慢悠悠醒來。火車上我吃午餐,有時等車時間就解決了它,車上十四分鐘翻
作者簡介:王威智,1970年生,退伍後和朋友合夥搞垮一家咖啡館,曾經在廚房削蘿蔔剝洋蔥,教過國中生和高中生,現在寫寫企畫書。有一本散文集《我的不肖老父》,書名乍看是個不倫故事,其實不是那麼一回事。得獎感言:我的話比我的頭髮還少,每逢週末,我就把頭刮個精光,所以想說的能說的只有「謝謝」。
大部分的時間阿清會帶著我到處探險,和阿清到過的地方對我來說都變成了不一樣的地方,阿清總有各式各樣的故事,每一間傾頹的古屋,每口井,每一片枯萎的草原,阿清都能說出一個專屬那些物事的故事,我常覺得那些東西是因為阿清說的故事才存活下來的,是故事讓風景變成永恆的記憶。大概是阿清和那些故事的關係吧,我在大三時
兒時總見妳遊移在家中的後院,跟妳做伴的只有破舊的泛黃沙發、四處散落的廢棄木材、破銅鐵罐,還有那一叢叢長得比我還高的雜草。有時妳會抬頭望著天空,輕輕嘆息;有時又見妳顫抖著身子掩面啜泣。很想問問妳怎麼了?為什麼哭呢?但想歸想,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走向妳,深怕自己會打擾了妳。
如果你曾經是某個人早起的理由;如果你曾經是某個人晚睡的理由:如果你曾經是某個人拿著手機講電話,講到耳朵因為電池發燙而幾乎要燙傷的理由;如果你曾經是某個人戀戀不捨、不想回家的理由;如果你曾經是某個人想要檢視自己活了一輩子都視為理所當然的一切的理由;如果你曾經是某個人想從汲汲營營的日常生活裡,抬起頭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