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六十年前在台北找工作,無學歷無經歷的我,加上我的年歲尷尬和坐牢身分,尤其是坐了政治犯的牢,當然難上加難;可是,你絕對想不到的是,找工作居然不是意料中地特別難,丟工作卻是意外地非常易。第一個找到的工作是英數家教,看報看來的,地址在台北市長安東路和中山北路交叉,高架橋橋口,電話中對我說,沿櫃台的天
農曆春節假期本該與家人邊享天倫之樂,邊享用豐盛澎湃的年菜,感受濃厚的年節氣息,但今年的過年,我家卻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品嘗的盡是口味平淡的清粥小菜。我們一家4口沒能逃過一劫,全部淪陷諾羅病毒的淫威之下。因為輪番發病,其他人沉醉於夢鄉的清晨、四處走春踩點的早晨、觀賞新春特別節目的飯後,都是我們抱病前
在他們一起看日出的那天不久後,某日睡夢中,男孩打開他的房門。他以為男孩又要邀他前往海邊,正要開口拒絕,就感覺到男孩貼著他的背,躺了下來。男孩的嘴唇貼在他的後頸,只是觸碰嗎?還是親吻?還在思考這個問題。男孩的手便伸了出來,緊緊抱住他的身體。他不敢動作,只是安靜地感覺男孩在身後的動靜。
一個補班的日子,我在公車站前等公車。出門時,特意點開APP,說是還有十一分鐘。充裕的好時間,走過去約五分鐘,還有五分鐘可以望樹發呆。然後,紅綠燈轉換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樹好像都要長高了,公車依然沒有來。我看看錶,開始想要不要傳訊息給主管,就說公車拋錨了――雖然不是在我眼前發生的,但必然在某處發生
貓跨過我,夜夜以肉掌踩踏我的枕頭,倏忽跨過我的中年,分別是十七歲與十八歲,雙貓已屆老齡。家有老貓猶如家有老人,照料飲食起居馬虎不得,再不能過那種披星戴月、早出晚歸的日子,人不在家的時候只倒一大碗貓糧任其放養,老貓需少量多餐,濕食較乾食為佳。喝水不足所導致的腎衰竭為老貓大敵,水盆需常換新,憋尿也會造成
直到今天,淑女依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只不過是在媳婦(那時候還只是未婚妻)第一次來家裡作客時,客氣禮貌又不著痕跡地探問了她家的經濟狀況(比如有沒有欠債),大兒子俊傑就跟她翻臉了。到最後,結婚都沒請她去(雖然他們也沒有宴客,就只是去戶政事務所辦手續),連小孩都生了,也沒請她去看。俊傑女兒出生的事,
喜歡的人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吃牛奶糖。森永紙盒裝,小小一塊正方形。它讓我的嘴巴很忙碌。輕咬幾下對折,塞進牙縫。用舌頭壓平貼在上顎。黏在下排牙齒外側假裝是牙套。口水聲啾啾很熱鬧。這顆牛奶糖還在可以被稱為完整的階段。手忙腳亂按下接聽鍵,正要抽衛生紙我突然想:等一下怎麼辦?
坐上父親的高背椅,真有一點點像是父親的樣子。忽然萌生這可怕的想法,肯定書房的空氣太悶了。我不可能成為父親。更準確來說,我不想成為父親那樣的父親。高背椅後面是一扇大窗,拉開窗戶,書房頓時注入微風徐徐,從窗口可以清楚地眺望小庭院裡的木瓜樹和小葉欖仁頂端,還有停在院子裡的腳踏車,是我高中騎的那輛舊車――
身為一個正港的台灣人,我的名字中間有一橫。曾經,我以那一橫為傲,直到我出國工作為止。一個平常工作日的下午,我請了半天假,訂了間一人用的會議室,備妥兩大杯黑咖啡,準備展開駕照更新之漫長戰鬥。是的,更新駕照。就只是因為這種雞毛蒜皮,連雜務都談不上的小事,我必須要暫停早已火燒屁股的工作進度,在 Mount
我打電話到診所,對牙醫助理說:「同一顆病牙又痛了。」牙助說約診額滿,請先吃三天止痛藥,若再痛,就來現場排隊等門診。三天後,我坐在診間外慢慢等,為這次治療做足心理準備。經驗豐富的朋友A告訴我,她都把自己想成一隻大河馬,張開自己的大嘴,讓牙醫的鑽頭像小鳥那樣飛進來為自己清潔口腔。這招聽起來高明,但實際上
春天來臨之前,似乎有種種儀式在進行。「美事進行中」是在一次日本旅行前訂下的目標,那趟旅行雖沒有完成預定的水彩,卻超乎預定和想像地完成各式各樣的草稿和感想的句子。感想之一就是「乾淨整潔會自然變成一種美」。所以自此之後,一棟將近五十年的三層老樓房,依然保持乾淨整潔,雖不是窗明几淨也不至於到潔癖的程度。美
關於今日發生的台灣人由布院椿訂房事件,經記者與當事者聯繫,當事者說法如下:我在12/08利用日文Jalan網站預約由布院椿旅館,雖然有預約號碼,但因為沒有收到確認信函以為沒訂成功;所以又用中文Jalan預約另一個旅館,這次除了有預約號碼外還有確認信函。為了避免重複訂房,所以,我就在第一次訂的日文系統
1那天我住在朋友家裡,所以並沒有在現場,等我接到通知的時候,就說我全家都已經死在家裡了喔。我起初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狀況,那天是在半夜,被手機吵醒,然後等我回到家,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這樣空蕩蕩的家。這時候我才知道,全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去了太平間,感覺他們只是像睡著了一樣,我記得好蒼白,完全沒有血
想來我沒有收過父親傳給我的任何一則訊息,交代這些那些事。比方說他曾在新聞台看見年輕人剝去青箭口香糖外衣,取出薄薄一張錫箔紙吸毒的新聞,很奇怪地將我叫到一旁,告誡我毒品不能碰。那時我不過是笨拙的中二生,甚至還無法辨識,他其實也是個笨拙的父親。
冷不防手碰到手,兩個人都是一驚,下意識留心起四周,深怕被誰撞見。然而,不過幾分鐘前,在幻造的粉紅泡泡似的愛的囈語裡,十指緊扣,汗水與汗水匯流,最終聽見冷氣規律而細微的運轉,以及望見天花板玻璃倒映的扭曲與破碎的人影,彷彿望進萬花筒琉璃。午休時光,街上嘈雜,旅館裡卻靜謐如包覆巨大膠膜,我們倚靠床頭,一口
編輯室報告:新年伊始,本刊邀請四位作者書寫二十回專欄,週一鍾文音【失去與懸念】、週二林楷倫【家族移跡】;隔週週一房慧真【沒有用的人】、隔週週二寺尾哲也【奈落之底】。敬請鎖定閱讀。★★★有時經過路邊無人使用的公共電話前,我都有一種想要投幣打電話的衝動,彷彿回到過去的一種追憶。
「妳好,請問是咪咪的主人嗎?我們一早去看牠,發現牠脫水又吐,體溫也降低。打電話來,是想跟你們說一聲,情況不樂觀。」掛上電話,一時難以消化。餵小貓的工作,原先是我。但容易被跳蚤虐無完膚的體質,工作便讓渡給對跳蚤免疫的父親。「這隻貓真愛吃,我還沒開門,牠就開始大叫。」幾次之後,父親開始主動轉述貓的近況,
一共有五個左右的朋友,在她目前的生活中。都不是必要碰到的人,因為她沒有一定要去的地方和場合,都是在以往的人生裡碰到,不知道為什麼就留了下來的人,像水管在轉彎的地方會留下水垢,經過時間沖刷後累積變厚。漸漸無法忽視。一個人是學生時候就認識,但一直不熟,以她的認知來說。所謂的熟,以她的定義來說,應該要能了
兒子研究所一畢業,馬上接軌八月的梯次入伍服役了。報到前夕,他結束新竹所有事務,獨自將所有物品運回台北家裡。我們家沒車,又有九十高齡的長輩要照顧,家人沒辦法過去幫忙,他叫我不要擔心,說自己會想辦法;我以為機車會用託運,其他物品交宅急便。沒想到那一天晚上倒垃圾回來,呈現我眼前的竟是這麼震撼的畫面:門口停
媽離開後,爸又撐了幾年,終於還是把房子賣了。四樓透天厝爸一人獨居實在太大。即便有貓,但貓經常也只需要一個衣櫃。爸自衛浴設備公司主任退休後,與媽在家設了間小商行,依著從前的人脈做些零賣與服務。收入不固定,但房貸月月要繳,爸已有賣房打算。只是他開價高,且不願妥協,兩、三年都沒能談成。我回台南,最討厭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