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妳談這些──我應該只談在這裡春夏秋冬種什麼好,這以後我會給妳資料參考,或者只說我們這裡土壤深度多只有一、二十公分,有很多小石片,主要是由泥沙支持植物生長,很貧瘠需要很認真經營,啊,和你們這種有學問的人談,我忍不住要多說──」他說:「我後來自修,無意中認識到為什麼我們這一帶有許多橢圓長條,就是那些
去年,阿嬤家開放式的停車棚,一隻虎斑小貓可憐兮兮地蹲踞在毫無遮蔽物的水泥地。骨架嶙峋、灰灰髒髒、眼角鼻頭結成一塊一塊混濁的汙垢,每一次呼吸都需要全身的力氣來完成。這是一隻垂死的貓,顧不得天生的高傲優雅,來到我們面前,請求我們的協助。我把小魚乾掰成碎碎的幾塊,貓卻只是看著食物,無動於衷,沒有進食的動作
市區內的電線電纜埋進地下以後,生活周遭已經不見電線桿的蹤跡,僅剩有線電視的纜繩吊掛在街面,或是兩棟大樓之間。走過纜繩下,偶爾可見一、兩隻小麻雀佇立在繩上,翹首遠眺,但不知牠們在張望些什麼?跟隨小鳥們的視線,來到市郊,順沿鄉間小徑或田埂,電線桿便統統回來了。它們昂然矗立,一根根像是正在操演的班兵,列隊
我是個膽小的人,我並不反對鐵窗,反對鐵窗的人主要是因為它醜,最醜的就屬早年澎湖鄉下裝的鐵窗。其實那並不是鐵做的,而是直徑約六公分的圓形塑膠管,灰色的大水管,裡面灌上混凝土,一根根橫在窗外。有一次讀小學的弟弟回家沒房門進,就側著頭想鑽窗子進去,沒想到被這些灰衛兵給卡住了,進退不得,家裡沒人在,斜對面姊
陳年老滷老先生中氣十足,講話有金屬聲。他告訴同學,老師教得認真,大家要珍惜;老師的水墨原作很珍貴,借回去臨摹,不可以拿下塑膠封套,才不會弄髒。他自己也很認真,每堂都錄下老師的示範過程;可卻不曾看到他交作業,說是在家畫了幾張,但拿不出手。有一次不知為了什麼事,他大聲罵人,過後說自己脾氣不太好,以前當主
一我第一次認識洋蔥的價值,並不是在餐桌上咀嚼那炒得軟黃透明的肌理在蛋塊中滲出絲絲甜味的愉悅瞬間,而是在電影裡。當然也不是在周星馳的電影裡看著好姨薛家燕躺在大叉燒上,一邊翻滾一邊嚷叫後流下一滴眼淚說自己「有一種哀傷的感覺」,那樣煽情誇張無厘頭的覺悟,而是《美國心玫瑰情》當中,一枚塑膠袋被風吹得盤旋迤邐
說好不跟H送Kyle去車站的,一聽見鐵門關上,忍不住拎起垃圾飛奔下樓,H的車已駛離,我往前跑幾步,兩手提著垃圾無法揮手,不確定Kyle是否看到了我!東北季風呼嚎,河畔楓香綠葉轉黃,手上垃圾頓時沉重,回頭將廚餘倒進餿水桶,紙及塑膠、玻璃一一分類,便回到空寂的屋內。
上午11點,玉市裡已滿是人氣,攤子上有堆積一小山的料仔、玉石,也有單件單件古董似的文玩,攤主們好整以暇地坐著,看顧著自家的寶貝,也瞅眼看來往的客人。一如往常,我穿過馬達加斯加瑪瑙攤與非洲貿易琉璃珠群之後,轉入一個看似被冷落的石攤,攤子上擺滿形態各異的多種原石,老闆看到我,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鏡含笑地點頭
這些年,我的身體積極與我對話,以症狀隱喻,以疼痛演繹,詮釋我、類比我。身體是神殿,那隱匿在膚髮皮屑中的細瑣異變,暗藏著參不透的玄機,我仔細傾聽,如聆神啟。英文以gift形容擁有天賦如同獲得造物主的禮物,我猜想那些細微病痛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天賦和禮物,交互指涉我生命中的光明與暗影。若不是它們如此喧囂,我
在後院的菜圃裡很不自然地長著一簇茂密的波斯菊,它們在菜圃澆水用的水槽旁,錯落有致地蔓延。我有些好奇地問媽媽,怎麼會在這兒種花?畢竟媽媽一向將菜圃打理得井井有條,各種菜蔬生長的位置,幾乎讓我懷疑,她在播種時是不是拿著尺一格一格仔細丈量過。媽媽對這些繽紛多彩的花倒是有點無奈。原來那是去年冬天剩下的花肥種
小小的螞蟻也能告訴我們大大的道理。小時候有隻螞蟻爬上我的書桌,一不小心竟被透明的塑膠尺壓在底下,看著那整個扁掉的身驅,我心想牠一定不行了。誰知帶著罪惡感移開尺的瞬間,那隻螞蟻竟像毫髮無損般跑開,繼續牠尋找食物的工作──除了身體確實比其他同伴扁了一點。
櫻花,是春天的使者!在日本遭逢20年來最大的風雪之後,今年的賞櫻情緒更盛於以往,許多賞櫻名所常是歷史的舞台。豐臣秀吉的「醍醐花見」,造就京都醍醐寺滿園的櫻花;東京「千鳥淵綠道」的櫻花,見證了德川家交出政權的淒涼;鎌倉的「段葛」則是一條充滿心機的櫻花步道,在歷史故事相伴,賞櫻,也變得格外有味道呢!
對許多人而言,菠蘿麵包是生活中最經常出現的食物。不過大家或許也都會同意,如果時間允許可以好好坐下來進餐,如果早餐的預算稍微寬裕些,如果眼前是一家菜色豐富的早餐店而不是貨色單調的福利社陳列架,如果還有任何的如果,菠蘿麵包或許並不會是大家最優先的選項。
有一座山,山不大,只是幾個緩坡,以前椒果遍野,得名椒果山。椒果樹逐漸稀少,繼而消失後,以音易音,更名昔果山。傳說,綠草如茵,細水湍流,唐朝末年,陳淵曾率十二姓部眾於此牧馬,便於朝廷征馬平亂。昔果山位屬金門南邊,更往南是后湖、歐厝、珠山,北向是尚義、成功。料羅灣如少女腰,圓潤曲滑,村落沿之排列。草翠扶
那具屍體從兩週前就被你藏在冰箱裡了。你還記得動手殺他的每一幕;刀刃深深埋入他的腹腔,你剖開他的肚子發怒似地將所有臟器全扯出,讓鮮紅的血濺了一地;他的眼睛絕望地瞪視著天空,隨著眼裡的光彩逐漸黯淡,他的生命跡象也一點一點流逝。接著為了隔絕飄散的血腥味,你把他的屍首封入塑膠袋裡,一層兩層,裏得嚴嚴實實的。
微亮晨光從落地窗透進室內,拉開窗簾,灰白天空與迷濛海域,靜得出奇,海面寧靜如鏡,藍白船身有如鑲嵌於海裡,光影浮晃的海面下,一隻鯊魚寶寶(Baby Shark)躲在小屋木柱間,一群小魚靜止不游動,清晨甦醒前的島嶼,散發出幽幽之美,這是愛妮島(El Nido)最美、最寧靜的時刻。
我的外婆家,門外有條著名的東豐腳踏車道,橫越東勢、石岡、豐原三區,外婆家就在中間那常被遺忘的石岡區的梅子村,那裡有棵百年芒果樹,一年四季都結滿一粒粒飽滿的果實,每一顆都藏著我的童年。我對樹的記憶,從九二一大地震後才開始。那場地震把依偎著樹建起的土地公廟給震垮了,整個廟只有土地公、土地婆和芒果樹安然無
某天翻看雜誌,驚見日商無印良品生產一系列台灣傳統家具。排版技巧高超的刊物運用蘋果綠色塊搧動鄉土味,強調設計師念茲在茲的簡約風格。我手指價格高達四位數的圓凳大呼小叫:「家裡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真的耶,但阿公做的板凳一組只賣八十元……」隨後是一陣尷尬的沉默。無關離譜價差,而是古董家具收藏者眼中的夢幻
來到寮國龍坡邦,最讓人期待的是號稱奇景的和尚托缽景象,清晨6點鐘,主街上彷彿要迎接神明般熱鬧,遊覽車陸續載來觀光客,導遊幫忙擠出位置,在地上鋪上毯子,並發送給旅客一筒竹簍,那是要讓他們布施用的。接著成群的僧侶真的就從路的一頭出現,並排成一排,緩慢靠近,當下所有觀眾都聚精會神不敢出聲,現場安靜而肅穆。
小時候,吃辦桌是我的大事,而「撿菜尾」則是阿嬤的大事。大清早,一旦聽到嗩吶的聲音或八音熱鬧響起,八成就是村子裡有人家新居落成,或者娶媳婦嫁女兒之類的喜事。不管是哪一種,中午或晚上必定有喜慶宴席可以吃。種田人的三餐通常是以吃得飽為原則,並不講究、也無力講究食材珍貴或好吃與否。所以有機會吃「辦桌」,大啖